引狼入室 刘文彩家族的血泪教训
共产党的政治宣传中说,刘文彩在他的“水牢”里折磨欠租的农民,还强迫刚生了孩子的女人给他喂奶。
但是从90年代开始,刘文彩的孙子刘小飞开始走访刘文彩昔日的长工、佃户和安仁镇老百姓,记录他们对刘文彩的真实看法。当地人称刘文彩为“刘大善人”。1988年,四川官方正式承认地主庄园陈列馆中的“水牢”实属编造。评论家笑蜀(真名陈敏)1999年发表的《刘文彩真相》一书,描述了刘文彩对家乡安仁经济和教育的贡献。众多谎言一个个被戳破。
但是今年6月份,一篇叫《刘文彩杀人如麻,土改光芒万丈》的文章出现在大陆多个网站上,刘小飞说,这篇文章的出炉是有缘故的。
前段时间,一本叫《软埋》的小说成为舆论焦点。小说讲述了一位经历过土改的女性的故事。2017年4月,《软埋》获得第三届路遥文学奖。但是中国一些左派人士认为这部小说是在为地主阶级翻案,否定中共的土地改革政策。
中共官媒《环球时报》英文版记者张玉找到刘小飞说,《软埋》否定土改和新民主革命的合法性。刘小飞当场予以反驳。“我说这些(土改)都是反人类罪的,有什么合法性?我说都是照搬苏联的一套,现在俄罗斯都把当年列宁、斯大林的历史罪行公布出来了。你有什么合法性?”
刘小飞说,在这件事之后,《环球时报》找到一个叫张映泉的人写了上述骂刘文彩的文章。“他说是刘家人让他给刘文彩翻案,结果他调查的结果不仅不能翻案,而且说刘文彩强奸妇女,乌七八糟的。我们刘家谁找了他给刘文彩翻案?他全是用栽赃的方式。”
许多朋友让刘小飞去起诉。但是刘小飞对中共的司法完全不抱希望,“太天真了。起什么诉?司法没有独立,你打什么官司?”
刘小飞对当年刘家投奔共产党的行为深深地感到后悔。
引狼入室
刘文彩的弟弟刘文辉原本是国民党军阀。1942年,与蒋介石早有嫌隙的刘文辉于重庆秘密会见了周恩来,并悄然开始了与共产党的合作。此后,刘文彩开始为当地的地下党提供帮助。
“我爷爷其实是引狼入室。是我爷爷把安仁镇建立成了共产党的避风港,而且他的对手就是国民党的人。南京中央政府说,刘文彩的安仁镇成了小延安了。所以真正害我们的就是这拨人(共产党),这些人邪恶得根本不可想像。爷爷当年一次性给中共地下党350担大米,又是多少挺机枪,又是几十箱子弹,什么手榴弹,什么机关枪,这些都是自掘坟墓。”
刘文辉和刘文彩为什么会从国民党倒向共产党呢?
笑蜀曾经写过一本书《历史的先声——中国共产党曾经的承诺》,此书摘选了1941年至1946年国民政府统治时期,中国共产党在报纸、杂志、书刊上所发表的要求自由民主宪政的谈话、文章和评论。比如毛泽东在1944年答中外记者问时说道:“只有加上民主,中国才能前进一步。民主必须是各方面的。只有建立在言论出版集会结社的自由与民主选举政府的基础上面,才是有力的政治。”
刘小飞说,刘文辉相信了这些话,受骗上当了。刘文辉1942年跟共产党联系,并拉上了刘文彩。“(刘文彩)就这样跟共产党有了关系。最终引狼入室,成了他们的盘中餐。我们全家都给圈进去了,全家族都给圈进去了。”
共产党为何要对刘家恩将仇报呢?刘小飞说:“共产党卸磨杀驴的事太多了。刘少奇、林彪都被卸磨杀驴。刘文辉家族算什么?”
想起祖辈做出的错误选择,刘小飞痛悔不已。“你说林彪这样帮助毛泽东,后来什么下场?共产党帮助共产党,最后都没有得到好下场。像我们这些人会有好下场吗?这都是教训,血的教训。我都不好意思说自己(家族)去投奔共产党,最后落得这个下场。这都是自掘坟墓。我都觉得太羞耻了。”
全县公认的刘大善人
1959年,刘文彩的安仁公馆被改为大邑地主庄园陈列馆正式对外开放。馆中的一间地下室成了“水牢”,一名叫冷月英的女人自称是刘文彩“水牢”的唯一幸存者。冷月英说,“水牢”里满布了死人骨头。
2013年,刘小飞带着当年的刘家长工一起到庄园故地重游。长工说,庄园已经不是当年的样子了。“当年是平的。那个水牢是(共产党)后来改修的。本来就是一个我爷爷放柚子的地方。他现在说是鸦片库,连鸦片库都不是。鸦片很容易潮解。谁把鸦片放在潮湿的地方?不符合常识。”
1965年,中共四川当局命令四川美术学院的师生创作泥塑群雕“收租院”,以展现刘文彩和他的“狗腿子”如何压榨贫农。
但是刘小飞说,爷爷是全县公认的“刘大善人”。比方说佃户来交租,“八个人到齐了就开饭。经常还有回锅肉”。三太太还做了月饼,每人发一份。
刘小飞1998年到安仁镇,在中巴车上,驾驶员在知道他是刘文彩的孙子之后就说:“我爷爷今年95岁了,现在还在。他说当年在你们家交公粮的时候,八个人到齐了就开饭,结果(共产党)编了XXX的收租院(谎言)出来。”他说完之后,车上的人都说:“刘文彩当年是全县公认的刘大善人,这都编些什么呀!?”
刘小飞说:“有了当年老佃户的这句话,收租院所有的艺术性、思想性和真实性统统分文不值。”
欲逃往香港被拦住
1949年10月17日,刘文彩患肺癌在成都病故。12月27日,共产党的军队到达成都。
刘文彩一去世,大夫人,也就是刘小飞的祖母就打算带全家去香港。“我爷爷刚一病故,我祖母就把管家叫到堂屋里,问老爷留下多少钱?”管家说有黄金600两、银元7000多。此外,刘小飞的祖母还有3万到5万银元,在成都中心地段有三个大门面,有几个豪华公馆。
“当时要走,对我们来说,方方面面资源是很多的。”但是刘文辉不让走。“我们已经开始动手了,开始卖田产了,就在这个时候没有多久,刘湘(四川大军阀,刘文彩的侄子)的夫人走了。刘家其他人到我们家里来问:到底打的什么主意?大家都想走。刘文辉都不让走,要大家去投奔共产党。”
刘小飞听祖母后来在土改运动中沉痛不已地说:“早知道,还是走了的好。”
回想至此,刘小飞搥胸顿足地说:“这都是血的教训啊!我想起这些来,我都想哭了。我们自己造的呀!我们自己掉下地狱的呀!从此我们就失去了自由,我们就完全不能支配自己了。”
宣扬刘文彩“恶行”的政治狂热在80年代渐渐消散。1988年,四川官方正式承认了地主庄园陈列馆中的“水牢”实属编造,地下室的水被抽干了。馆方随后又撤除了所谓的“刑具室”、“行刑室”等。
中共拒绝为刘文彩平反
当地人希望为刘文彩平反。大邑地主庄园陈列馆前馆长吴宏远自1976年起在庄园工作,90年代任馆长,后调任大邑县委宣传部副部长。1997年,他将“地主庄园陈列馆”的名字改为“刘氏庄园博物馆”。吴宏远表示,成都市的一名领导在一次会议上拍着桌子骂他。吴宏远每对博物馆做出一点改动,以前在安仁活动的一些老地下党成员便写信到省里、中央告状,反对给刘文彩“翻案”。
刘小飞说:“其实本地那些干部,就是大邑县的干部一直都想给刘文彩平反。90年代县委副书记周文峰都给我讲过,这不是本县搞的,是上面搞的。”
1992年大邑县县委统计,历史上谁给本县贡献最大?结果第一名是刘文彩。“全部大邑县人士都公推刘文彩。他修公路、修街道、修学校、修水利,所有大邑县老百姓都得到过他的帮助。”
但是在1958年毛泽东强调阶级斗争之后,四川当局决定将刘文彩树立成当地“恶霸地主”的典型。
刘小飞说:“革命的首要问题就是找敌人。而且那个时候又正好是1960年前后,大饥荒饿死了4000万人,要转移他们的政治危机,需要这么一个东西。那会儿又在搞四清运动,也要这么一个东西来推动阶级斗争运动。所以这些东西他们是派上了大用场的。后来文化大革命,江青讲话,除了她的样板戏,特别还把收租院也放到她的讲话里,都是他们用来推动她的阶级运动的。”
在中共加强思想控制的今天,刘文彩平反的希望十分渺茫。刘小飞说,中共如果这样做,将付出政治成本。
“尤其是那些妖魔化我们的人,如果把真相还原,他们根本就没有立足之地。所以要把这个公布出来,这个政治成本他们是付不起的。”